第95章 闹闹腾腾过端午 (第2/2页)
山浑如犬而人面,善投,动辄有风。逢人便眯眼,露出婴儿般的笑容。
伥鬼白袍内一副光骨架,步履僵直,袍袖宽晃。
魍魉像张破网,被山浑带起的风刮着,伥前伥后飘。
端午的梅子半绿半黄,又透着点红,嗜酸的伥梦中酸口水流。
精怪为巴结伥,以便从老虎那里分一杯羹,约谁谁高兴。
伥等来到留仙镇西一处巷口。望着几树半生不熟的梅子,伥笑得满嘴溜酸,魍魉笑得眼珠儿弹出、在破网上滚。
山浑意外发现了藏在树上,缩成梅子大小的小神子。
记起那回和山膏遭小神子嘲弄后,山膏掷小神子一石子,自己隐忍未发。哈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伥道:“快些快些!”举折扇柄敲树上够得着的梅子。
见山浑拾起石子,挥扇制止:“使不得!使风!”
石已出手。
山浑随即又对魍魉道:“嘘,风来了,可接好!”
旋转起风,半青不红的梅子纷纷落进翻腾的破网。
“好怪的风!”这家主人走出,眯眼察看树上,“怪事,梅子掉了不少,地上咋没有?”拾地上零星摔破的梅子。
小神子被石子击落,迭进破网,脸青了一块。
他却未嚷嚷,心想青脸红肚兜儿可好就像半青不红的梅子,蒙混得过。
伥也吃过小神子的亏,发现这颗长着手脚的梅子,以二根手指捏着提起,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
笑得满天空起鸡皮疙瘩。
小神子挣扎落地,膨胀百倍,负痛叫道:“伥鬼,你的鸡爪,凭什么抓我!”
伥发狠道:“你运气,我没有一口吞了你!”
小神子眼珠一转:“伥!山浑!魍魉!这家大门朝北,你们经过,千万不要扭头看!”
伥迟疑问:“为何?”
山浑脸都笑烂:“嘻嘻,门上挂的菖蒲、陈艾,我们怕这个?”
“哼,不听善人言,吃亏在眼前!”小神子从破网兜魍魉怀中抓把梅子,纵上这家房顶坐着,嚼梅子。
端午节家家门上悬挂菖蒲、陈艾,以象征张天师的剑和坐骑,可扫五鬼、祛五毒。灵验了几百年,似已不灵了。
伥、山浑、魍魉口里嚼着梅子,故意走进这条死巷。
鬼都好奇,又一根筋,叫不这样偏这样。
魍魉像帝王蝴蝶翩翩而飞,至这家门口,将眼一瞥,顿时尖叫,“叽叽叽!”
魂都吓落。它幸而变化成破风筝,借山浑掀起的风爬上了云端。
山浑被魍魉惊一坐墩,爬起向门内一望,吓糊涂了前后左右,一头撞在门方上。
跳起狂奔几步,又撞着死巷尽头的墙,栽倒在地,半晌方挣扎爬起掀阵风向西而去。
伥故意拖后两步,将魍魉、山浑惊恐之态尽收眼里。他逃之前依然要看个究竟,不得了,活生生的钟馗、张天师把门而立!
伥跌个嘴啃地,屁滚尿流,爬起将绊脚的长衫一撩,搭在肩上,举着双袖——袖内笼着梅子,脚尖点地狂奔,至田塍边一扑,不见了。
彩印之术方兴。这户人家新贴彩印的门神,黑脸电目之钟馗、竖眉仗剑之张天师就跟真人一样,没把三个鬼吓死!
冷骏两个堂姐和封四妹佩戴香囊上街,被人围着看,都说只有乞巧那天拜了天孙娘娘,针线才有这么巧!
忽钻出个戴红肚兜的光屁股娃儿,胸口上也挂只香囊,还笑嘻嘻说自己这只香囊是公的,两个堂姐和封四妹的香囊是母的。
人们把他拉过去一比较,果不其然,他这香囊像大红公鸡,那三个香囊都成了麻鸡婆。
小堂姐撇嘴:“哼,你香囊一点不香,叫香囊呀?”
大堂姐挑眉:“咋这样沉!咬开看?”说了用牙将香囊打的线结咬着,眼睛瞄着红肚兜娃儿。
她见神气活现的小孩不置可否,便将其咬开看。
只见从中倾出些沙子,瞬间倾个干净。这些沙子竟无风四扬,很快半条街都被黄沙笼罩。
扬沙眯眼是小神子最厉害的恶作剧,造成的红眼病很难治愈。
小神子这次却非有意,他上街炫耀自己的香囊,因见别人的香囊胀鼓鼓的,自家的是瘪的,便灌些沙子。
此时尘沙已然四起人们都惊慌失措,小神子从大堂姐手中夺过瘪香囊,向人胳肢窝下一钻跑了。
可巧下起了毛毛雨,没人知道这阵从嘉庐天井飘过来的雨救了许多人的眼睛。
留仙镇几家药号,都在端午这天施药,不收钱。这天各药店柜台还置一坛雄黄酒,数只酒盏,随便饮用。
仙鹤堂药号柜台外的雄黄酒坛边,有个独脚老者正在呷饮。
其乃独足仙,挽前朝发髻,挟杖,衣甚破敝,一年来仙鹤堂就这一次,年年都来。
仲仙见他来了,亲为他舀酒。
霏霏细雨中,他此时已掸去衣上几粒沙子,一边咂着嘴,小口饮酒,点头叹道:“这个小神子,该杀!该杀!”
仲仙倒是一愣,问他:“这位尊翁,你如何平白说小神子该杀?”
独足仙把这杯酒干了,瞪他一眼:“五湖散人,这又不干你事,快舀酒来!”
仲仙又吃一惊,五湖散人是他的号,做诗才用的,诗圈子外的人并不晓得。
便进去让夏茹备了两样小菜,端出搁在老者面前柜台上。
别人的箸也伸了过来。独足仙一仰脖又把这杯酒干了,放下酒杯,从柜台上抓两张包药的纸将菜卷起拿着,挟杖一歪一晃飞快而去。
仲仙哭笑不得,只得又装了半葫芦雄黄酒,追上去拴在他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