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日俱下 (第2/2页)
“另一省,他们选一块山谷凹地,将周围山上的树木剃头似的砍下,一层木头、一层矿石的填满,然后点燃熊熊大火。”
乃将报纸收摺起继续道:“我觉得我们也完全可以利用在矿石、木炭方面的优势,建个万吨大炉凼!”
话刚落音,被冷骏在背后戳一下,叫道:“哎哟,你在我背上戳个窟窿!”找冷骏扯被拉开。
张宇对冷骏叫道:“你做啥?有意见可以发表!”
刘团长站起:“他话还没有说完,我继续说。大家看着冷技术员,他不要又伸脚动手哈!
“建造三千吨大炉凼苦战半月,建万吨大炉凼要用多久?形势发展很快,太久了不实际!
“县城以东的圆丘,陵不是陵,山不像山,是个四不像。
“我看,将它挖空了做成大炉凼……”
话未竟,见冷骏走了过来,身体像穿戴有金盔铁甲,响满金属之声,夺门便逃。
洪范站起:“冷骏,动口不动手!你身上什么在响?”
冷骏被这将圆丘挖空了做成大炉凼的鬼主意气得要疯,这时他的十指金刚杵发出了呜呜之声,简直就像成了落花洞女的鱼肠剑,这是前所未有的。
刘团长将要被撕成碎末就连狮虎被撕成碎末都不在话下。
洪范挡在面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便站住了,定下神来。
啊呀呀古寨门、圆丘等等都是定数,在劫难逃。
我顶多踹他十个刘团长,拿脚去踹天,天还懒得理你呢!
想归想,此时心潮逐浪高潮是熔铁浪是钢水,哪里是什么土高炉王,去他妈的土高炉王,是将老君八卦炉搬到体内了。
故浑身上下有窝儿孔儿的地方包括眼窝腋窝肚脐脚板心手板心都有丹炉火苗儿在窜。
“好,洪县长,我说!”
他便转向窗口,手指着外面的土高炉群——
过后会场的人说当时他手指犹如一柄五齿钢叉,光闪闪亮晃晃尖锐锐电灼灼寒森森,指哪哪就抖个不休。
“哈哈,你们这些土高炉呀,枉自投工投料,尽炼出些鬼母子砣砣!
“硫、磷含量严重超标,锰、硅含量几乎为零,连打锄头镰刀都不行,回炉都不够格!
“升天去吧,欢送你们,一座不留!让侍候你们的兵勇——”
转身对着洪范:“你,我,以及所有——”
钢叉向场子一扫:“全都解甲归田!”
会议室成了火药桶,引信安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可由每个人点燃!
张宇扫视会议室,见大家的五官都缩成一堆,蹙额咬牙,眼缝中火星四射,在准备着爆发。
急问身边李添:“什么砣砣,他说的?”
“他说鬼母子砣砣,就是黑糊糊的像鬼一样的砣砣。
“他这些话,是去省上学经验时,听个别人说的,是传谣!”
这时,火气爆棚的会议室坍塌成了幽邃的圹穴,思想在这里恰好得到了解放,可以大胆喘息和自由活动,不可能被统一!
很难想象连圹穴中的思想都要统一,也很难想象有什么力量能统一圹穴中的思想!
会议室里鬼影幢幢,这便是各种思想的影子,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张宇声音幽幽,从圹穴深处传来:“冷骏,前年刚反过右……”
刘团长的声音接上:“他是右倾机会主义!”
洪范:“岂止是右倾!”
人们的叫声掀翻屋顶:“把他捆起来!”
“拉去敲沙罐!”
几个拿绳子的开始很积极,到他面前之后便你推我我推你。他已自己把手放到背后就缚,便也就草草捆了几下。
张宇道:“枪毙,倒是成全了他。”
人们嘀咕:“此话怎讲?”
“死痛快了!”
李洪四走出去哼起戏文来了:
云掩柴门,
钟儿磬儿在枕上听,
柏子座中焚,
梅花帐绝尘。
果然是冰清玉润,
长长短短有谁评论?
怕谁评论?
洪范已经气昏,没听懂张宇的意思,叫道:“推出去!”
李添听李洪四哼哼,牛头不对马嘴。对冷骏却有些惺惺相惜,过来对张宇道:“总指挥,不如叫他将功赎罪!”
张宇点头:“先关起再说!”
才过数小时,洪范便来到关押的小屋,花香果正给冷骏喂饭。
花香果负责羊角寨的生活后勤。洪范怒形于色:“你怎么在这里?”
花香果故意顶撞:“我管的供应,都不缺。多了,明天一个通知叫土高炉下马,怎么办?”
洪范过去是白鹰潜伏的情敌,现浮出水面。
花香果职务就是他安排的,所以才敢这么说。
洪范不接她的话茬,叫看守解捆。
看守走到冷骏背后:“呀,是松的!”
洪范:“冷骏,你小子想跑?”
“洪县长,我不是在这里?”
花香果:“洪县长现在是来放你的。说要枪毙你的时候,你咋不跑?”
“哈哈哈,林下之风,风还要跑?”
洪范在场花香果不好跟着他笑。
“一定是羊角寨,你看上哪个女的?”花香果故意带点醋劲儿。
洪范把花香果狠狠斜一眼。
“不跟她啰嗦了,跟我走!”
高炉群因刘团长拆古寨门的砖半途而废,都砌薄了些个。
正在炼铁的一座18米的高炉王似乎有点倾斜。
指挥部对此意见不一,是不是有倾斜?是不是该停炉?
如果停炉,放本省土高炉日产量、月产量高产卫星的计划将泡汤。李添拿不定主意或干脆说负不起责任,要求把冷骏带来听他的意见。
土高炉群傍晚的天空像泼满火红的油漆,场面壮观。
空中有许多火把——不,是长火翅膀的火鸦在飞,又有许多浑身是火美得眩目的火鼠“咝咝”地窜来窜去。
冷骏到来刘团长等也过来了,想听他怎么说。
忽金星满目,天空如泄,十日俱下。一座18米高的高炉王突然倒塌了,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
炸地雷接二连三、久响不绝,蜡烛似的人影踉跄奔逃。
冷骏和刘团长被火鸦、火鼠托起在低空飞。
冷骏纵是赴阴曹,也耻与这厮为伍,凌空一脚,将其踹开。
兽蛋儿被抛在布满荆棘的山坡上,从坡顶滚往坡脚,滚熄了火,滚一身刺,变成个黑糊糊的刺猬。
刘团长掉进水涧。他像个几乎烤熟的肉球,被水一激,滋滋有声,身体收缩只剩二分之一。
水中游魂由罔象、蜮拿办。
蜮又名短弧、水弩,口为弩形,含沙射人影,人所著处发疮,重者死去。
蜮将刘团长魂魄拿住,叹道:“老天不公!这二人都犯下人命,为何独拿他下地狱,而那个却舒适躺在草笼中!”
罔象道:“尔言非是,二人犯没犯下人命,犯下多少人命,此处闹轰轰会战收场,又救下了多少人命……”
“咳咳,”蜮喉咙卡壳,环顾道,“呀,那家伙好厉害,还好端端坐着,听我们谈论呢!”
蜮智商甚低,或分不清灵与肉。
“可不是?看来他真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