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避水 (第1/2页)
闻听此言,齐敬之洒然一笑。
他朝身后摆了摆手,旋即在腰间的虬褫腰带上重重一拍,低声喝道:「今日便试上一试,何谓避水之能!」
话音未落,无数细密的烂银色甲片已经自齐敬之腰间蔓延上下,不过是呼吸之间,一副银光灿灿的轻甲便将他包了个严严实实。
一顶银盔裹住他的头颅,护耳处向外延展,其形宛如鹤翅,护额正中则镶嵌有一枚犹如丹顶的暗红色宝石,其中隐隐有黑气涌动。
这具被青铜小镜炼化而成、更添几分玄妙的虬褫银甲,被齐敬之灌注以自身修行体悟,再以从《虬褫乘云秘法》中领悟的法门几番改动修饰,早已与最初时的蛇盔鳞甲大相径庭,便是那位白仙娘娘亲至,仓促之间也未必能认出自己女儿的尸身。
灵魄面具自然成了面甲,同样形貌大变,赫然便是趺鼻眑目、锋牙利口、颊生虬髯的一张狰狞鬼面,除了依旧是淡青色,几乎与松龄县阴司那位速报司主事如出一辙。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然而这孽障是有根脚的修行之辈,阴司怕是管不到,速报二字更是无从谈起。若要给它一个如影随形的报应,也只好求人不如求己了!」
青鬼面甲之后,齐敬之眸光凛冽,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向涛涛江水。
他的左脚才一踏足江面,那片江水竟是宛如砖石,被踩得硬生生向下塌了一块,同时有一股不算弱的力道从水面反震而回,自他的脚底逆冲而上。
齐敬之心头一动,立刻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向前踏出右脚,登时又将前方江面踩下去一块。
「我与江水彼此相斥,便是所谓的避水?」
齐敬之既惊且喜,不由心中大定,毫不犹豫地接连迈步,竟是在江面上飞奔起来。
于是,这个戴鹤翅盔、着烂银甲、覆青鬼面的少年刀客就此踏水狂奔,径直冲向那艘正在江水漩涡前打转的快船,更在身后留下一条截断了表层江流的长长沟壑,足足维持了几息时间才渐渐平复。
亲眼目睹如此玄奇景象,无论洵江两岸还是江上行船,见者无不失声。
连绵不绝的踏水声中,众人恍若看见一只丹顶银鹤自长空俯冲而下,顷刻间就掠过了宽达十余丈的江面,眼看已与快船近在咫尺,又立刻振翅抖翼、怒击水浪,自滚滚波涛之间冲霄而起。
下一刻,鹤唳江天、声闻数里。
快船甲板之上,金睛水蝯的哑哑怪笑戛然而止,一双金色怪眼死死盯着头顶那个中流击水、旋即高飞的少年,盯着少年手中那柄决然出鞘的长刀。
匹练般的刀光自半空倾泻而下,澄澈远迈江水、森寒有若秋霜!
这一刀映入金睛水蝯的怪眼之中,登时让这头水中霸主凶性大发。
它呲牙咧嘴、高声啸叫,毫不示弱地腾跃而起,一爪当空横击,硬捍煎人寿的雪亮刀锋。
在爪刃相击的一瞬间,金睛水蝯原本黑漆漆的爪尖陡然绽放毫光,竟是莹白如玉、铦利非常。
只听铮地一声大响,宛若金铁交鸣。
齐敬之只觉刀锋骤然一偏,紧跟着一股沛然大力汹汹袭来,整个人竟是当空一滞,旋即不落反升,煎人寿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宛若白鹤亮翅。
金睛水蝯则发出一声蕴含痛楚的怪叫,有类猕猴的身躯重重砸回船上,一只脚径直踩穿了甲板,传出刺耳的咔嚓脆响,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大碍。
齐敬之身在半空,眼角余光瞥见,登时心中一凛。这孽畜金睛玉爪、怪力无穷,更兼皮糙甲厚、骨健筋强,仓促之间以下击上,竟也只是稍落下风。
电光火石间,齐敬之索性人随刀走,顺势扭身摆臂、当空回旋,
驭使煎人寿的刀锋自上而下划出一道炫目弧光,旋即孤注一掷,合身下劈。
这一回,金睛水蝯再不敢硬接,从碎木中拔出脚掌的同时就地一滚,手足并用地蹿向船头。
它从一个正抱头惨叫的船夫头顶一跃而过,旋即回过身来,双手一抓复一掀,那个可怜船夫的身躯就打着横撞向了随后追来的少年刀客。
齐敬之只得撤刀止步,伸左臂将船夫接下,右手依旧握紧长刀,目光更始终落在那头金睛玉爪的孽障身上,不敢有半刻疏忽。
金睛水蝯却没有趁机反扑,而是跃至船头,一爪子按住了满头是血、扑地不起的神婆。
这个能咒取鱼鳖的神婆披头散发,非但头上的花冠早已不翼而飞,脑后更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殷红鲜血斑斑点点地洒落在那件花花绿绿的大袍子上,看上去凄惨无比。
只是令齐敬之颇觉意外的是,这个神婆竟然还活着,虽是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嘴里却依旧能哼哼唧唧,明显气息足得很,也不知是命大,还是先前金睛水蝯爪下留了情。
齐敬之将船夫轻轻放在甲板上,只是不等他进一步动作,就见那头金睛水蝯双臂一举又一甩,竟是将那神婆投入了江中。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却又在瞬息之间被江水吞没。
金睛水蝯哑哑怪笑,脸上更露出挑衅神色,旋即身形一闪,一个猛子扎回了水中。
齐敬之几步赶至船头,再向下看时,唯见江水涛涛、浊流涌动,先前的那个漩涡正在缓缓消失,却早已不见了神婆和那孽障的踪影。
「穷寇莫追!它好歹是水府神仆,轻易不会杀伤人命,平日里也曾管束水鬼江伥,毋使害人,两岸百姓皆蒙恩惠!阁下若是将它打杀了,只怕回转麟州镇魔院时也不好交代!」
江岸上,獭公终于寻到一个劝解的良机,呼喝随着江风远远传来:「那神婆乱施异术、触犯神威,实属咎由自取!阁下年少英才,岂可为了此等妄人屈身犯险?」
「嗯?」
闻听此言,齐敬之略一回头,见满船被打破脑袋的伤患确实都还活着,便是那个多挨了一脚、又撞上舱门的倒霉蛋,亦是胸口起伏、低声呻吟,只要救治得当,料想应无性命之忧。
他转头看向獭公所在,口中吐气如霜:「功是功、过是过!江神跋扈,纵仆逞凶!神婆何辜,竟遭此横死之祸!不许百姓捕鱼,捕得多些就得死?这孽障立下这等规矩,可问过我大齐九代先王、无数雄杰的英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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