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空心菜 (第1/2页)
比干是第二天死的。
这件事情的时间线是这样的:
昨夜李靖和天子帝辛的奏对在晚间辰时结束,然后天子帝辛就离开了黄家。
李靖是巳时和黄飞虎辞别的,然后他半路上想起该去跟比干说一声,所以半路上又折回清水坊,大约巳时一刻左右来到了比干的府邸。
而在李靖到达比干府邸之时,在那短短的个把时辰之中,比干已经收到了三封来自宫中的御札。
当收到第一封御札的时候,比干不知道这么迟了,天子帝辛召他进宫有什么事情,但还是马上换上了朝服,准备进宫面圣。
这个时候,第二封御札也到了,前后相差不过是穿一件衣服的时间。
这是十万火急。
然而比干反倒不急了。
他当时怔了一下,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所以就没有马上出门。
然后第三封御札也到了。
比十万火急还十万火急。
接着是李靖来访,当听到李靖终于能离开朝歌时,比干算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至少孔宣是能够离开了。
目送着李靖的身影远去,比干在自家府邸的大门外默立了一会。
然后第四封御札到了。
比干从宫使的手中接过那封御札,笑了一下,捏着御札,双手负在背后,悠悠走回了自己的家中。
他先是去了老妻的房中,和老妻聊了一个自会天,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年青的时候脾气大,有几次两人发生口角时,自己没忍住就吼了她,他现在觉得很后悔,想跟你说声抱歉。
离开的时候,比干抱了抱老妻,在老妻满是皱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这时候,第五封御札也到了。
比干没有理会,来到了儿子微子德的屋外,让他将已经熟睡的孙子弄醒,在儿媳有些不满的嘟囔声中,含笑逗弄了一会孙儿。
接着比干让儿子微子德跟他去了书房,考校了一会儿子的功课学问,又问了他如今在朝中任职的事情,诸如和同僚的关系之类。
等到第六封御札到来时,在微子德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打发他离开了自己的书房。
这个时候,已是凌晨时分。
比干在书房中独坐到了天明,看了几本不久前在坊间收购的,但一直没时间看的古籍,等到鸡鸣之时,他合上了书本,发了一会呆。
最后,比干拉开了书桌上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就着灯火点燃,烧成灰烬,再和在茶水中吞服了下去。
这是当初那位来自昆仑山的年青道士姜子牙留给他的,说是关键时刻能保他一命。
比干不想死,就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还是不想自己死。
喝完了符纸水,比干出了书房,让人备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不久之后,在刚刚竣工不久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鹿台之上,比干知道了昨夜天子帝辛为何要连发六封御札,急召自己入宫了。
因为昨夜苏妲己生病了。
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然后新来的美人胡喜媚给天子进言,她姐姐苏妲己乃是旧疾复发,需要用人心一片煎汤吃下,此疾即愈。
当然,普通的人心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事七窍玲珑心。
然后天子帝辛就连续给亚相比干连法了六封御札,宣他进宫。
因为朝歌城中谁都知道,比干就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帝辛讲完了召比干进宫的因由,最后有些尴尬地笑着对比干说道:
“皇叔,你有玲珑心,不知能否乞借一片作汤,治疗吾吾妻旧疾?此功莫大焉!”
比干听完之后,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笑得很放肆,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天子面前如此无所顾忌地笑过,严格说起来,他此时的行为已经算君前失仪了。
比干笑了很久,然后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前俯后仰,一边笑一边问了帝辛一个问题。
“心为何物?”
天子帝辛沉默了一下,呐呐之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子不知吗?那臣来告诉你!”
“心者一身之主,隐于肺内,坐六叶两耳之中,百恶无侵,一侵即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不正。心乃万物之灵苗,四象变化之根本。“
“如果臣没有了心,那臣还能活下去吗?”
比干怒声说道。
天子帝辛的脸上现羞恼之色道:
“皇叔,朕不过是像你借心一片,何须如此多言。”
比干不笑了,甚至都不愤怒了,因为帝辛最后一句话,表明他已经不准备讲道理了。
“臣没有了心,自然就会死,可是臣未犯死罪,何至于要死?”
他只是轻声地如此说了一句。
天子帝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戟指指着比干厉声道:
“君叫臣死,不死不忠。台上毁君,有亏臣节!皇叔你向来以忠名自显,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来人,将拿下去,取了心来!”
此时在这露台上负责守卫的,正是御林军统领殷破败,在听到天子的命令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不过终究只能叹了口气,持剑缓缓走到了比干的身前。
“亚相……叔爷……对不住了。”
殷破败低着头,不敢看着比干的眼睛,慢慢抽出了长剑。
“把你的剑给我。”
一只干枯瘦削的老手伸到了殷破败的眼前。
殷破败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长剑递了过去。
他从小是比干看着长大的,听比干的教训已经听习惯了。
而且比干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拿了长剑又能做什么?
“我自己来吧!”
比干平静地解开了衣襟,调转剑尖,将剑尖顶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此时的平静不是视死如归,而是心如槁木。
殷破败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比干没有再看他,也没有看高高站在上方的天子帝辛,没有再看此时鹿台之上的任何人。
他转过了头,望向了鹿台之巅的围廊之外,看了眼清晨时分的朝歌城。
他本来想再说几句话的。
以死相谏么,总要历数一下昏君暴主的然罪行之后再慨赴死。
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比干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因为有很多人已经用生命跟帝辛说过了。
商容说过了。
姜皇后说过了。
杜元铣说过了。
梅伯说过了。
胶鬲说过了。
就在前天,自己的学生杨任也说过了,然后被挖了两只眼睛。
这么多人都已经用自己的命向帝辛进谏过,但帝辛依然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那么就算多自己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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