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 (第2/2页)
【来到陌生的世界】
【失去所有的家人,亲人,朋友】
【脑袋被做了什么改造手术】
【第一次看见人的大脑被霰弹枪打爆的样子】
【呼吸的空气臭的要死】
【踩过的路面脏得要死】
【房间一点也不舒服,没有喜欢的游戏】
【为什么我非得因为不认识的家伙而被人殴打不行?】
【为什么我一定要遭遇这种不幸,这群削肾客会偏偏盯上我?】
【自己在乎的亲人,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临死前给自己留下的芯片,却是用来杀死自己的实验道具?】
【他们真的还记得自己吗?还是说,自己也只是某个实验的一环?】
【原来自己所生存的世界——也是这样吗?】
坠落,坠落,不断坠落。
明明躺在手术床上,但肉体却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失重感。
【我没能够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灰暗又卑微的少年青春。】
【在父母离开我时,因为同学恶意揣测他们,我和同学打架,但婶婶却压着我的脑袋,宛如要将我的脊柱折断一般让我和对方道歉。】
【父母的钱化作婶婶叔叔步步高升的人生基石,化作路鸣泽那个胖堂弟炫耀的资本。】
【而我甚至来不及和唯一的朋友老唐说道以前自己都是怎么放水让他赢的,就要死在异世界的手术室上,死后我的器官会被扔到夜之城的各个角落,等待使用年限结束,然后被丢到土里,逐渐被微生物降解。】
.......
....
哈...哈哈.......
有什么在消失,怯懦,白烂,悲观,脆弱,自怨自艾,一切的情绪都开始融化,宛如土崩瓦解的假面。
嗡....
咔咔咔咔咔咔。
在少年的视角之中,程序错误的警示弹射了出来。
它说.....
【relic故障】
与此同时,路明非的双眼之中染上难以形容的黝黑,混乱疯狂,就像是疯子用铅笔在纯白的草稿纸上挥舞作画,线条勾勒贯穿彼此,疯狂啃噬又纠缠不清。
漆黑。
疯狂。
凌乱。
荒诞。
【为什么?】
【我都这样忍耐了。】
【你们却不愿意给我一点尊重?】
.....
男孩瞪大眼睛,血丝汇聚在眼球上,不断游走出宛如迷宫一样密密麻麻蜿蜒曲折的路径,在那瞳仁的核心,黑色不断旋转。
他的眼睛盯着清道夫的血色投影,看着那投屏上反射出出的自己的狼狈的模样。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并非畏惧死亡,而是无法容忍如今的一切。
他无法容许自己死于清道夫,无法容忍自己回溯自身人生时能看见的仅有窝囊与愚蠢。
屈辱,本该能够容忍这些屈辱的男孩在此刻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大脑,连同体内的所有器官都被泼上了汽油,被一把火点燃。
不对。
不是‘不想死’,而是——
【不要死】
我命令你,路明非——
【活下去】
没错。
“活下去!”
噬人的杀意充斥手术室,然而在那血腥沉重的空间之中,恶魔却仿佛看见了什么诱人的珠宝一般,将本就难压的嘴角彻底掀起。
他放肆展开手臂,任由燕尾服被风岚吹动起伏,狞笑着,鼓舞着自己的契约者站起身来。
“哥哥!我果然舍不得你就这样自暴自弃,对你心软或许是我唯一的弱点了....”
“好吧,那就让我看看,在这个我也无法干涉的世界,你会变成什么样。”
“而现在开始,哥哥——”
“【不要死】的言灵,为你解禁了。”
赤色的鎏金,带着骇人的杀意翻涌而起,金色的光流通过手术刀的侧面反射,重新进入路明非的瞳孔。
那一刻,有什么变了。
“——这是什么?!”
本来正在操刀的削肾客只是无意间的惊鸿一瞥,却看见了那死死盯着自己的灿金,但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种单调的光学意义上的色彩,而是宛如遍体燃烧的火山,将滚烫而厚重岩浆尽数浇灌在自己全身。
“啊啊啊!!!”
削肾客向后本能地退后一步,他手中的手术刀也跟着掉落。
他下意识想去捡起来,但却在蹲下的瞬间听见了尖锐的爆鸣。
抬起头,血色的哭脸看向头顶。
在那里,是碎裂的血肉。
字面意思,时间定格的刹那,在削肾客的成像画面中,少年已经摆脱了手术床的束缚,凌于半空。
但那怎么可能?手术床可是将他的四肢都捆绑起来了啊!
但仔细看去,画面之中的少年手臂,小腿被拉拽成椎体,硬度仿佛荡然无存,被他自己蹂躏成难以想象的姿态。
——他把自己的四肢都折断了?以此来挣脱束缚?
“哎?”
咔!!
床板遮盖了手术灯的亮光,阴影打下,但削肾客可以清晰地看见。
看见路明非那赤色的黄金瞳,以及那涌动的筋肉,宛如捕食瞬间的野兽!
啪!啪!
断裂的手臂甚至可以看见骨茬,但在下一秒却宛如弹簧重启,断裂的手臂竟然主动接合在了一起,然后迅速复原!
怪物!!!
无数次游曳于生死的本能催动着他抬起手臂,向路明非挥出手术刀——与此同时,血色炸开,四溅在了手术室的各个角落。
只可惜,那是削肾客的血。
向前探出的手臂在一瞬之间就被侧面折断了,而掉落的手术刀则被路明非无缝接住,反手转过刀花,划开了削肾客的脖颈。
时间仿佛现在才开始流动。
路明非背后的两个削肾客努力重塑世界观,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手向着腰部伸去——
而路明非保持着背对两人的姿势,脚猛地向前踏出。
已经被抹了脖子的削肾客腰间的手枪被路明非一脚踹起,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向路明非的左手。
啪嗒。
接住,将手枪猛地下拉,放在右腋下方,漆黑的枪口抬起。路明非的骨骼以机械般的精密运作,机簧拉开,子弹滑入弹仓,手指扣紧了扳机。
砰砰!
砰,砰!
连续的枪鸣。
两声脆响的声音,那是子弹穿过人体最坚硬的头盖骨后,在血液和脑浆中游动穿出发出的声响。
抹脖子削肾客的配枪是【DR5新星】,射速刚好为2次/秒。
幸运,第一次站在了路明非身边。
子弹擦过路明非的脸颊脸侧,带起血花,跳弹向着远处飞去。
“.....”
第二次幸运。
.....仿佛能够感受到,在刚才那个瞬间,在手握住手术刀的刹那。
胜利的风,就从背后吹来了。
少年耷拉着双手,低垂着脑袋,他用嘴巴小口小口地呼吸空气,将血腥与枪火的气息一并纳入肺部,然后吐出。
腹部上方的手术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肉芽摇曳着向皮肉内侧钻去,粘合.....
哒哒哒哒哒哒.....
而路明非听着耳边杂乱的脚步声,明白了是其他削肾客已经听见了枪响,准备过来。
哈......
但这时候,路明非的脑子里又想起来了那些委屈,那些不幸。
在我家门口打交的贱民,荒坂,校长,田中,以及似乎想要自己死的父母,还有削肾客.....
哈哈,一个个的.......
发泄似的,路明非嘶吼着怒骂出心中最作呕的记忆。
“那打交的臭肥仔是真的!很踏马!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喉咙深处发出颤抖而带着血腥味的喊叫,终于把内心所想畅快骂出,路明非对着尸体泄愤式地又开了好几枪。
反作用力带动血液溅射到路明非脸上,让少年的表情平添几分狰狞。
——不知为何,在扣动扳机后,路明非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似乎无法用语言来准确形容,但,并不觉得愤怒。
看着那碎掉的脑瓜,路明非不断喘息。
然后...
“嘿....嘿嘿....”
他甚至没能够忍住,从嘴角流露出几丝破碎的笑声。
不对...不,不能笑....
他妈的,我在做什么了?我杀了人,但我在笑?
我,我路明非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了?不,不会的啊....我,我,我——
嘻。
“嘻....嘻嘻嘻嘻...嘿哈哈哈哈哈!——”
突然的笑声从嘴巴缝中流露而出,黄金瞳忽闪忽灭,配合那接线不良的灯光在半道闪烁,就让男孩的身影愈加狰狞,可怖,惊悚——以及不知所谓起来。
啪!
似乎是自知自身状态的奇怪,路明非忽然一巴掌盖在自己嘴上,止住了笑声,面色也被漆黑覆盖,唯有双眼依旧明亮锐利。
只是,当那还未燃烧完的火焰有了倾泻的路径,事情就绝不会这么简单停止了。
(抱歉了,老爹,老妈,还有忘了叫什么的老师,我好像有愧于你们的教诲,我连一刻都没有为杀人的罪孽而感到悲伤.....)
指缝之间,少年嘴角神经质地一抽,抬起手上的枪,手背抹去脸侧的血痕,转头,语速缓慢地呢喃道。
“....看我把你们全杀了。”
唔。
——他现在,就觉得这世界真呆得....无比畅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