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你爹是谁 (第2/2页)
不能同流合污者,在衙门之中甚至会遭人排挤,难以有出头之日。
哪怕在入衙门之前是清流,进入这浊潭也要融入进去。
灌江县一案涉案相关的是镇魔司的令使。
镇魔司高高在上,不受衙门管束,臧雄山这桩案子就得自己吃亏认怂——除非他将来驭鬼有成,进入镇魔司内,凭借他的手段杀人报仇,别人慑于他的实力,自然无话可说。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可是要想驭鬼,那是何其艰难?与其等待这种天赐良机,不如他挺身而出!
“死了这么多人,涉及灌江县的鬼案、涉及镇魔司,我罗叔知法犯法,案件是由义真的爷审理的。”
这桩案子几乎没有悬念。
人证、物证俱在,甚至罗刹自己都没想过脱逃,而是直接认罪。
最终他被判斩首。
“他死前与我爹见了一面。”
兄弟二人见面时,沉默良久。
一个默默垂泪,一个则早就看淡生死。
“我罗叔说:大汉朝没有天理,那他就要找到天理!”
人有人间道,有刑狱之法惩处;有衙差抓捕、有三堂审案;
而为什么鬼杀了人,却无鬼差揖凶?
为什么人间鬼祸横行,凭什么鬼要凌驾于众生之上?
罗刹隔着监狱的栅栏,对着张传世的爹说:
“我不服!”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已经看淡生死,直言道:我愿死后化身鬼差,揖杀恶鬼,清扫鬼道,将这不平衡打破!
见兄弟垂泪痛苦,罗刹安慰他,只道人都要死,他只是先行一步。
“……”
张传世也跟着沉默了片刻,最终道:
“他怕这桩事情牵连我爹,又怕我爹为救他心切做出傻事,因此行刑前请托了我爹两件事。”
一件是他罗家已经绝后,将来每年初一十五,祭祀他父亲的坟。
二是待他被斩首后,寻回他的首级,使他尸首齐全。
……
“这就是无头鬼案的始末。”
张传世说完后,众人内心深受震慑。
众生皆苦!
在这民不聊生的时代下,纵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怖厉鬼仍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与故事。
这芸芸众生组成了这特殊的世道,形成解不开、斩不断的乱结,将这个世道拖入深渊中。
赵福生也说不清这些鬼祸的根源究竟是谁了。
若是层层追责,上阳郡许多鬼祸的源头是臧雄山,而再顺着臧雄山的源头往上查,则又直指灌江县的镇魔司、县府官员是元凶。
可这些人之所以滥用权势,制造冤假错案,又因为镇魔司法令缘故。
“唉——”
赵福生长叹了一声。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叹得很大声了,但叹完之后,却发现另一个人的叹息声更大。
刘义真也在叹息:
“看样子,我爷当年是卷进了祸事中。”
这桩祸事逃不掉,躲不脱。
赵福生也不知该说什么。
孟婆犹豫了片刻,冷冷看着张传世:
“你还没有提到,臧雄山驭使的鬼呢。”
张传世浑身一抖。
他紧紧的闭上了双眼,苦楚与悲闷夹杂在他眼角的皱褶间。
“罗叔出事后,我爹试图为他奔走,我三叔也性情大变。”
臧雄山认为世道不公。
罗刹杀的只是该杀的人,为什么好人冤死了,坏人仍可以逍遥法外,偏偏好人替天行道后,却要被判处死刑呢?
“他日渐阴沉,有一天,另一个‘他’从我三叔阴影下走出。”
那时的张传世还年幼,看到两个三叔时,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
臧雄山自己都不清楚他何时驭了鬼。
等他反应过来时,悲剧已经酿成了。
厉鬼不知情感为何物,只知杀戮。
鬼没有自己本来的面目,化为鬼尸现世时,与臧雄山一模一样的长相。
惨案发生时,张传世的妹妹先被厉鬼抓住。
“我娘为了救她,奋不顾身冲向厉鬼。”
他的表情麻木:
“大人,我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她害怕我爹不识三叔真面目,到时受鬼蛊惑,也会为鬼所害,所以我娘冲向鬼时,是瞬间被鬼杀死的。”
厉鬼的手穿透了张传世娘的肚腹,撕裂了她的内脏,捏碎了她的心脏。
可是他娘却并没有被彻底的杀死。
兴许是临死前想要保护儿女的念头形成了唯一的执念,她在被鬼杀死的片刻,立即便厉鬼复苏。
带血的秀美人皮将化为臧雄山长相的厉鬼吞噬其中。
可惜悲剧不会止于此,鬼母一旦复苏,第一反应是将女儿抱住。
……
张传世提起臧雄山的生平时,曾为他不平、为他怜悯,可再重演自身的真相时,却又显得过份的平静与冷漠。
上阳郡鬼祸真相以一种措不及防的方式被揭穿在众人的面前。
谁都没想到,这个外表猥琐的张传世,背后竟会有这样的身世。
孟婆阴冷的神色一下僵住。
“我命大,我三叔在我娘、我妹妹出事时,便清醒过来。”
大错已经铸成,血案已经发生。
当张传世的父亲回来时,面临妻女之死,且死于臧雄山之手并不能接受。
兄弟俩反目而仇。
“我爹恨我懦弱无比,为什么我娘、我妹妹死了,而我却能活着?”张传世强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骂我是孬种!说我此生不配再做他的儿子,这一辈子不要再叫他一声爹了。”
“他以前性情爽朗,事发后整个人也变了。”
臧雄山驭鬼,从此风光无限,被镇魔司迎入大门。
而张传世的父亲则在之后无头鬼案发生后,带着儿子远走高飞,离开了帝京。
“他以前认为人定胜天,后来便觉得世道不公,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动手拨乱反正——”
赵福生有感而发:
“这超强事业心真用错地方了——”
“……”
张传世本来很悲伤,被她这样一叹,险些崩不住笑出来了。
他忍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之下,隐忍的泪水终于顺着他眼角往下流:
“我们在外头游荡了一段时间,最后在万安县暂时落脚。”
他说到这里,范无救抓了抓脑袋:
“老张,你这样说着,你跟你爹像是相依为命呢,可你在万安县不是除了纸人张之外,没有其他的亲戚了吗?”
张传世的表情如破釜沉舟,点了点头:
“对!”
“那你爹是谁?”范无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