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丰州奇观 (第1/2页)
负责此次出使妖族的官员自然不会是如崇王、魏厉那般满心私欲的亲仙派。
因为这种人,一向都是靠不住的。
而根据匡诚所说,这些人都是当初被亲仙派排挤出朝堂之外,受了无数打压,后又因为新政而被重新召回的官员。
其中有一位名叫汪明昌,满头白发,已是风烛残年。
三十年前他还是云州州牧,但因不满税奉制度让治下尸横遍野,遂多次上奏最后被罢官,归乡之时还被人打断了右腿,就这样在痛苦与愤懑中苦熬三十年。
如他这般的官员,使团里还有很多。
就如季忧当初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般,悍不畏死,甚至有些早就心死已久。
盛京之中常有季忧的传闻,这些使臣虽是凡人,但也都听说过几段。
但站在他们的角度去审视一位修仙者,信任感其实是很难生出。
因为在他们心中,修仙者向来都是一丘之貉,这是青云天下千年格局所造成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
此时,觥筹交错间明月相伴,合兴城中大排筵宴。
世家豪门的花楼玉殿之上,仙宗天骄虽然仍是一副心不染尘的平淡样子,但对于云州世家的热情款待其实深觉满意。
毕竟云州世家皆以出产灵石立足,待客之道花样百出,品质远高于其他九州。
除了稀奇古怪的仙家吃食,便是歌舞也叫人耳目一新。
于是推杯换盏直至至凌晨,他们才飘然而归。
南方三宗归来较早,便见到留在客栈的诸位正在此间辰食,随后才是陆续而归的北方天骄。
随后使团继续上路,如先前计划一般,绕道前往丰州西北,贫瘠感便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什么高大的城池,也没有什么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只有泥屋草房,连院子都是枯枝捆绑堆迭所造,称为篱笆或许更恰当一些。
相邻两地的贫富对比如此明显,确实会有种强烈的冲击感。
“云州矿产丰富,便奠定了其在九州之中极其重要的地位,说起来也算是天赐了,与之相比,丰州当真是可有可无。”
“嗯,昨日那灵酒之上乘,便是连我也少见。”
问道宗的姜妍与山海阁蒋月柔、灵剑山颜秋白此时同乘马车,彼此间议论纷纷。
修仙者讲求心外无物,平淡自然,但她们怎么说也是女子。
见到新鲜的,总会忍不住有所锐评。
姜妍此时从袖中掏出一枚灵石,神念一动,便有浓郁而精粹的灵气灌入体内:“虽说东西都是原产地的更好,但像这等品质的灵石肯定也是价值不菲,这云州的世家倒还真是舍得。”
颜秋白听后轻笑:“不止如此吧,昨日王家宴席之上,那王家家主的嫡子似乎对妍姐还有些心思?”
姜妍扬起嘴角:“境界一般,长相也是平平,他倒也敢想。”
“道侣之事,姐姐家中不急?”
“也是被询问过的,但我对长相有所要求,毕竟双修之时总要看得过去才是,不然岂不全无兴致。”
生生不息是世家发展的主旋律,这一点就连世家子弟也不例外。
结盟也好,诞下更有天赋的子嗣也好,无论男女都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任务。
蒋月柔此时闻声开口:“我记得车队中倒是有个长相极为不错。”
“谁?”
“那个通玄境,好像是叫季忧的,我闭关太久了,也是昨晚听他们聊起才得知的姓名。”
颜秋白瞬间便想起了那个通玄境:“那个人啊,出发前我倒是也多看了几眼,确实不错。”
姜妍看向他们两人:“长相不错的话我倒是能有兴致,可你们何曾听过青云天下的万千世家中有姓季的?”
“?”
“姐姐的意思是说,这人是名额入宗?”
姜妍点了点头:“应是如此。”
颜秋白张了张嘴:“名额入宗能修到上五境,天赋也算可以了。”
“可通玄境不过是上五境的初境,还是弱了些,若是世家子弟还能考虑考虑,名额入宗又能有何价值,总不能只看长相,那岂不如世俗女子没有区别了。”
议论声之中,蒋月柔忽然被窗外的一幕吸引,此时侧头向外看去,半晌后不禁开口:“看,有些古怪的事。”
正在交谈的姜妍与颜秋白微怔,随后转头看来,便看到蒋月柔所说的古怪。
因为他们此时正行驶于云州和丰州边境,就见到无数木刺拼合的拒马桩被拦在此处,连绵无尽,但凡是条路,哪怕是坑洼不平的土路之上也有。
两人便这样看着,忽然就发现有一群衣着破烂的凡人正顺着一座坐落于丰州与云州边境的矮山,从西往东而去。
精壮的几个汉子在前,其中有孩童,有妇孺,脸色带着惊慌。
“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流窜……?”
山上仙人极少会关心山下俗世,尤其是她们这种终年都在闭关的天骄。
此间亦有官员也在车厢之中看到这一幕,便见那些凡人在越山之后像是忽然间如释重负,抬起苍白的脸庞朝向了升起的红日。
这是云州百姓与丰州百姓在外形之上的不同。
丰州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肤色基本都是黝黑的,而云州百姓则是终年被困在矿洞之中,见不到太阳。
而如这般令人稀奇的事,这路上还有不少。
例如另外一些流民向此处横跨,被云州当地官府抓回。
再比如另一批流民,被官府的差役所追赶,但在被抓之前却侥幸踏入了丰州地界。
那些差役虽然气急败坏,但表情似乎又变得有些羡慕,望着那衣衫褴褛者在贫瘠的大地上越走越远,最后转身离去。
另外还有个让人不解的画面,是关于修仙者的,这是他们路过一处村庄所见。
在村庄外的柳树之下,有一凝华境修仙者以灵气驾驭一根粗大的黑色铁钻,凶狠地捅向地面。
随着铁钻深入地下,而边缘的向上旋转凸起则将大批的泥土带到了地面。
几息之后那人力竭,便又有一人无缝接手,向下深钻。
不消片刻,被拉上来的就变成了泥浆。
见此一幕,围在四周的那些农户纷纷下跪,脑袋触地,将额头磕的砰砰作响。
季忧也看了许久,随后轻声道:“可怕,竟然是法器毒龙仙钻与剑道联合开凿。”
匡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不就是打井……?”
“这是它的小名,属于民间叫法,仙人从不这样讲话,我前段时间让丰州府统计了一下未开垦但较为肥沃的土地,改种三熟作物,灌溉是个大事,他们可太有福气了。”
“怪不得要打井。”
“你看,如他们这般的修仙者,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飞升的可能,但因为有些修为在身上,所以杂念与欲望比凡人更多,需要更多的外物填补心中的空虚,所谓掌教好斗,弟子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季忧目光平缓地看向窗外:“但这外物不能是连百姓都没有粮钱,所以我们要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匡诚向着窗外看了许久,此时忍不住张口道:“何为情绪价值?”
“贪婪与虚荣不分高低,都可以令人得到满足,原则上是可以相互代替的,物质满足的是贪婪,而赞扬满足的则是虚荣,我们不给他们税奉,便要给他们掌声。”
季忧念叨着:“所谓亲传弟子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但我想也不会有他们这般如此受人赞颂,要知道,他们先前本该是这个世界的边角料的。”
匡诚抿了下嘴:“丰州要全力发展农业?”
“丰州又不像云州有灵石资源,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百姓能好一些,我也能多赚一点,那些仙庄子弟也深感满足,先这样稳下来,以后再想产业升级的事。”
“还能升级?”
季忧转头看着他:“高筑墙,广积粮,生生不息,然后发展客户,种地哪有抢的快。”
便在此时,马车所经过的第二个村庄,有修仙者以灵气驱御茅草,将一些破旧的屋顶补全。
云州与中州两地与丰州接壤,尽管官府私下政令,禁止百姓流窜,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倒是有一些偷渡的小道被经营了起来。
而这些流窜至此的百姓,总要先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匡诚看了许久:“这……又是何剑道?”
季忧轻轻摇头:“这不是剑道了,这已经是术法的范畴了,叫做撒草成顶,他们在外面都是这么说,毕竟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给的。”
此时车队已经顺着丰州东北,来到了下一处村寨前停下。
修仙者可以不吃饭,但那些使臣若是不吃,定然是坚持不到目的地的。
姜妍、颜秋白和蒋月柔一起下车,因为先前聊过关于季忧的事,此时不禁转头望向后方,看向那红颜祸水的男子一眼。
但随后,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响起,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三人转头看去,便见到那一群老官此时纷纷下车,朝着后方转身。
他们和那些修仙者一样,在车马前行的过程中见到了百姓往丰州流窜,见到了联合开凿,见到了撒草成顶,于是沉默了一路,此刻轻轻抬手,几十人不约而同地躬身一拜。
豪门的人都去修仙,只有穷人才会选择做官。
除却了官职之外,其实他们也曾是生存在此间天地之中最底层的百姓。
姜妍微微一怔,便随之转头看向后侧,发现他们朝拜的就是季忧,于是这一幕便让那些其他天骄此刻也忍不住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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